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羊群心理

人类天性害怕不确定,于是会急于用“确定的消息”替代不安,制造一种虚假的安全感。这就是所谓的羊群心理:一旦某个看似可靠的“明牌”出现,人们便蜂拥而上,仿佛抓住了必胜的机会。

作者讲述了一个典型的案例:合伙人带来一个收购传闻——某只25美元的股票将在60天内被收购到60美元。他与伙伴、客户和朋友们一拥而上,疯狂买入价外买权(35美元的call),价格低到只需1/16美元,几千手几万手地敲进,幻想着一夜之间暴富。随着股价逐步上涨,从25美元涨到37、38美元,期权也从几美分涨到数美元,大家更深信不疑,甚至有人计划包下协和式客机去伦敦庆祝。整个过程,完全是“自己信自己”的循环:涨势成为信号,证明传闻“可靠”,进而吸引更多人加入。

然而,当消息公布,收购意图被取消,股价瞬间暴跌6美元,所有的选择权化为乌有。这一场虚幻的暴富梦在短短一个周末破灭。这个故事说明:羊群心理往往源于对确定性的渴望。当人们被短期的上涨和群体的热情裹挟,就会误以为风险已被消除,安全感已被建立。可在市场这种连续过程里,没有真正的“确定”,所谓的明牌和内幕,往往只是风险的另一种包装。真正危险的,并不是消息真假,而是人们在不确定性面前选择了自欺和盲从。

市场亏损常被归因于“情绪”,但关键问题不在情绪本身,而在于情绪化决策。情绪无好坏,但若让其主导行为,就会失去理性。在群体中,这种风险更大。群众的潜意识容易被情绪驱动,个人思考被淹没,导致盲目追涨或恐慌抛售。

群众的传统观点与局限

市场上流传许多古老格言,如“不要跟随群众”“要逆势而行”。这些说法背后,通常借鉴历史上的投机狂热案例来解释群众行为。例如查尔斯·麦凯在《大癫狂》中提到的郁金香狂热。

经济学者也发展出各种模型来描述群众把持市场的过程,如明斯基模型:先有外部冲击带来位移,再出现获利机会,信用扩张推动繁荣,最终引发投机兴奋、危机和崩溃。另一类模型则总结为“投机—信用扩张—困境—危机—恐慌”。这些模式帮助我们理解历史上的市场波动,却只把群众视为失控市场中的无名群体。

另一个传统观念是逆势操作:行情高涨时要保持警惕,行情低迷时敢于买入。然而,逆势并非总是正确,有时必须顺势而为,才能借助群众力量获利。

群众的心理学意义

传统上,“群众”只是指一群人的集合,但勒庞在《乌合之众》中指出,心理学意义上的群众并非物理上的聚集,而是情绪与思想趋同的状态。即便一个人独自看盘,如果他的决策充满情绪、冲动与模仿,他也已成为市场群众的一部分。区别在于:

  • 个人:基于理性、分析和独立思考行事;
  • 群众:被情绪驱动,凭感觉和暗示行事。

群众的三大心理特征

  1. 无敌感:群众让个体觉得自己“无所不能”,从而放弃原本的谨慎。因为隐藏在群体中无需承担责任,个人容易做出平时绝不会做的事。
  2. 感染扩散:情绪像病毒一样传播。市场价格的跳动、新闻信息的轰炸、行情的上下波动,都像催眠一样让人不自觉模仿、跟随,陷入集体的节奏。
  3. 暗示性:在群众氛围下,人极易接受外部暗示,做出冲动决定。

这些特征说明,市场上的“群众”并不依赖人数多寡,而在于行为是否呈现出群体化倾向。即便行情横盘,只要一个人表现出冲动、情绪化、缺乏判断力,他也已经在进行“群体交易”。换句话说,群众不是别人,而往往就是我们自己在市场中的另一面。

妄想与幻觉模型:个人如何沦为心理群众

作者提出了两种模型,来解释个人如何在市场中逐渐失去理性,变成“心理学意义上的群众”:

  1. 妄想模型,描述的是建仓前的心理过程:
    一个人怀着“期待的关注”,急切想赚钱,于是特别容易接受小道消息或虚假暗示;当这种热情被市场氛围感染,就像被催眠一样,迅速采取冲动决策。典型表现是听到所谓“明牌”立刻杀进去,结果往往越急着想补亏,反而赔得更快。
  2. 幻觉模型,则发生在持仓之后:
    投资者先“肯定”自己的观点,然后不断“重复”传播;随着他人赞同,声望带来虚假的自信,让他沉浸在情绪和赞美中。即便市场与其判断背道而驰,他也会固执地认为“市场错了”,并以死守亏损仓位为荣。这时,他已被幻觉催眠,往往要等外部压力(保证金催缴、家庭干预等)才能被迫出场。

最终,危险的不在于情绪本身,而是情绪化的行为。情绪原本中性,但一旦被用来满足虚荣或追逐快感,就可能把投资者推入非理性的群体行为中

希望与恐惧的矛盾

在市场中,真正主导人心的不是“贪婪与恐惧”,而是希望(盼望行情有利)与恐惧(担心事与愿违)。贪婪其实只是希望失控的表现。问题在于,希望和恐惧往往同时存在,彼此纠缠,就像同一枚硬币的两面:

  • 行情上涨时:你希望它继续涨,却又害怕涨势随时结束。恐惧若占上风,就会过早获利了结。
  • 行情下跌时:你希望它反转,却又害怕亏损进一步扩大。恐惧一旦压过希望,就会认赔出场。
  • 尚未进场时:你希望市场回调让你有机会买入,却又害怕错过上涨,只能急急追高。

希望与恐惧常常共同作用,令交易者陷入反复摇摆,买在高点、卖在低点。而且,一旦陷入群众心理,这两种情绪就会被放大,走向极端:希望膨胀为狂热,恐惧扩大为恐慌

狂热是对机会过度的执着,恐慌则是对风险过度的逃避。它们未必需要整个市场群体的参与,哪怕你独处,也可能因情绪被放大而表现出群众化行为:在恐慌中因害怕亏损或错失机会而乱卖;在狂热中因强烈的希望而死守仓位不放,甚至编造理由说服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