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部损失与内在损失

作者区分了两类“损失”：

• 外部损失：客观存在的事实，例如金钱亏损、比赛输掉、赌注没了。
  这种损失不会因个人感受而改变。
• 内在损失：主观体验，例如自尊、自我控制、尊严、情感。
  它是外部事件经过个人解读后的心理化结果。

一个比赛输了，对所有观众而言，这是外部事实。但若球员或球迷把输赢与自尊挂钩，就会转化为“内在损失”。同理，市场亏损本来只是外部损失，但一旦与自我意识捆绑，就被视作失败、错误，进而扩大了心理伤害。

损失 ≠ 错误

在日常生活中，“损失”几乎总带负面含义——考试失分、比赛输掉、错失机会。然而在交易中，亏损并不总等于错误：

• 正确的决策也可能带来亏损，因为市场本身充满不确定性。
• 不正确的决策也可能短暂赚钱，例如靠小道消息投机获利，但这会助长依赖不可靠信息的坏习惯。

因此，亏损只是交易的一部分，是业务运作中的“自然损耗”。

防止外部亏损变成内在失败

真正危险的不是亏损本身，而是亏损被过度主观化。在市场中，亏损本该只是一个客观事实（fact），就像数字账面上的减少。但交易者往往将它误解为意见的对错（opinion），从而把外部亏损与自我价值挂钩。于是，本来只是金钱的损失，却被解读为“我错了”“我不行”“我失败了”。这种自我意识的介入，让亏损变成了主观化的内在损失。

常见的表现就是：投资人宁愿抱住亏损仓位，也不愿认赔，因为一旦卖掉就等于承认自己愚蠢。于是金钱价值与自我价值混淆，亏损被内化为人格和智力的否定。

关键在于：能否将市场亏损维持在外部、客观的层面，而不让自我意识渗透其中。只有这样，才能防止心理因素放大损失，避免“赔钱”变成“被击败”。

内在亏损五阶段

作者借用库布勒–罗斯在《论死亡与临终》中总结的“绝症病人五阶段心理”，发现市场亏损的心理动态与之惊人相似：

• 否定：拒绝接受现实，假装亏损不存在。例如，行情反转时，还一味坚信“只是暂时回调”，甚至不愿计算实际亏损金额。
• 愤怒：当亏损再也无法忽视，就迁怒他人或环境。投资人可能对家人、同事发泄怒气，把挫折投射到无关的人身上。
• 讨价还价：开始幻想“只要反弹一点就走”，不断设定新的妥协条件，把希望寄托在奇迹或偶然的回转上。
• 抑郁：持续亏损导致情绪低落，出现失眠、暴瘦、对事物失去兴趣、注意力涣散等症状。交易者甚至会拒绝听劝，陷入绝望。
• 接受：最终在外力逼迫或自我觉醒下，不得不承认亏损，选择平仓。和病人接受死亡一样，这一阶段往往带有无奈与放弃的意味。

这五个阶段并非严格线性，有时市场的短暂反弹会让人重新回到“否认”，陷入不断重复的循环。更微妙的是，即便仓位仍在赚钱，只是盈利缩水，投资者也会不自觉经历这套心理程序：先否认行情已转弱，再因回落生气，幻想价格回到高点时获利了结，结果拖延犹豫，反而让盈利变亏损。

个别事件与连续过程的差异

在心理层面上，个别事件的损失（如一场篮球赛、赌轮盘或21点）有明确的结果，输就是输，几乎没有自我欺骗的空间，因此较难被“内化”为个人情绪。相反，连续过程的损失（如交易市场）没有明确的结束点，仓位可以无限持有，损失也可以被解释为“尚未实现”。这种不确定性让人容易陷入自欺，例如告诉自己“没卖就不算亏”，从而把外部损失转化为内心的痛苦。

市场的连续性，就像赛马比赛如果中途暂停，还能让你再下注一样，会让人一次次调整决策、加码押注，进而加深心理纠葛。交易市场就是一个从不关闭的投注窗口，永远诱使人重复决策、放大风险。

个别事件的结束带来清晰的结算，而连续过程则制造无尽的不确定，使人更容易把外部损失内化为心理打击。理解这种差异，有助于交易员学会“止损”并调整心态，不至于在反复自欺和内心折磨中让损失不断扩大。